卫星地图上的崇明岛,像一艘巨轮迎着长江水逆流而上。在这个被誉为上海“后花园”的全国第三大岛上,冲积平原土壤肥沃,灌溉便利,适宜种植露天蔬菜。

　　近二十多年来,不断有兰陵菜农从“山东南菜园”上岛种菜。跟随他们而来的“鲁Q”牌照车辆,奔波在农场间,跨越时空阻隔串起沂蒙山与长江口。

江南烟雨,诗画崇明。当晨雾渐渐散去,清脆鸟鸣唤醒了沉睡一夜的朱付军。

　　看护房前,那辆“鲁Q”面包车上露水在渐渐消退。车旁路边的油菜花与桃花,让大片鹅黄与粉红色构成一幅田园小景。从近600公里外的临沂兰陵上崇明岛种菜20多年来,朱付军已经习惯了这样惬意的晨曦。朱付军租种的300多亩菜地,位于中兴镇。这里是被誉为“中国花菜之乡”的无公害花椰菜标准化示范区,花菜是这里的一张名片。

　　“鲁Q”见证了这张名片的诞生。“收花菜的季节,这里大路小路上都是运菜车,多到堵得走不动。”比朱付军上岛更早的兰陵籍菜农邓成民说,大约是在25年前,他和其他在上海卖菜的同乡到崇明岛收购蔬菜,发现在这里零散种植的花菜色白、口感清脆,就转而主收这个品种。没想到贩卖到市场后很受欢迎。看到花菜商机后,他们进而到这里承包土地规模化种花菜。最高峰时,崇明岛上的花菜种植面积达到10万亩。“当时因为带动了花菜产业,镇上还奖励给我一辆小货车。”邓成民和同乡上岛种菜,是现今可以追溯的兰陵籍菜农异地种菜起源之一。

　　为菜而来,“鲁Q”登上崇明岛背后,是牢牢占据长三角主要市场的兰陵蔬菜产业支撑。“兰陵县是农业大县、蔬菜大县,常年种植蔬菜120万亩、年产500万吨。”兰陵县驻沪流动党员党委副书记王庆刚介绍,上世纪90年代初,当时还叫作苍山的兰陵县,依靠以上海为主的长三角市场,发展起蔬菜种植产业,一大批兰陵人带着苍山蔬菜到上海等地闯市场,进而有人把菜种到了包括崇明岛在内的上海周边。

　　4月初的崇明岛,正是栽种甘蓝的时节,朱付军雇了近20名当地居民种菜。清晨7点,他和妻子就吃过早饭赶到育苗大棚,准备当天下地的菜苗。

　　“这边的人习惯赶早,上午7点半开工,下午4点半就收工。”背靠大上海,年轻人进城工作,岛上居民以老年人为主,朱付军能雇到的工人,正是这个群体。

　　7点半临近,散居在镇上各处的工人们陆续赶来。上岛种菜多年,朱付军已经有了相对固定的雇佣对象,用工的时候,只要给当地的召集人打几个电话,时间、人数、工钱就全部敲定。

　　“王队长,我就是背着钞票来给你们打工的。”与到来的工人打过招呼,朱付军半开玩笑地把这次用工召集人王琴称呼为队长。这些零工以妇女为主,平均年龄近70岁,大多数人每月都有两三千元的退休金,她们戏称自己为“农民阿姨”,闲暇时乐意到农场里再赚一份工资。

　　与当地人互动的其乐融融,并不意味着崇明岛上种菜一帆风顺。“出门在外总会有磕磕绊绊,能适应、积极想办法解决就好。”上岛前,朱付军曾在外滩一带做旅游小生意,看多了人来人往,见惯了黄浦江风雨,上岛种菜经历过的波折,在他口中变得轻描淡写。诗画般的崇明岛上,他在耕作间体验到的是恬静和悠然。

　　一路之隔,在兰陵人王红芳的菜地里,却留下过痛心泪水。十多年前,她租种的规模就已经达到500多亩。“上岛第一年投入所有本钱30多万元种菜,没想到第一茬就遇到台风,所有的投入全打了水漂。”眼泪几乎哭光的王红芳,借钱咬牙又接着种上第二茬。“没想到那一茬行情特别好,不但亏掉的钱补了回来,还净赚二三十万。”

　　晴天的午间已经有了热浪。到吃午饭时,菜苗已经插满4亩多地。工人们吃饭歇息的时间,朱付军和妻子卷了煎饼草草吃上几口,又赶到苗圃大棚内准备下午的菜苗。

　　选种、育苗、移栽等种菜技术,自上世纪80年代末就在兰陵县被摸索、优化。“我们兰陵人好像天生就会种菜,现在老家那边几乎能找到所有的蔬菜品种。”在朱付军看来,老家学来的种菜技术、老家人在长三角闯下的蔬菜销售市场,是他和老乡们能在崇明岛种好蔬菜的关键基础。

　　鼎盛时期,在崇明岛种菜的兰陵人,光是在中兴镇就有近千人。但随着子女逐渐长大到入学年龄,一部分人返乡照顾子女上学。“就像长江口的潮水,有涨有落,但总归会留下些浪花。”朱付军说,现在留在岛上的兰陵菜农大都经历过两地分居,要么是妻子回家带孩子,要么是把孩子送回家留给老人。

　　近年来,为保障上海“菜篮子”供给,崇明区加大绿叶菜核心基地创建力度,一度占据市场头部的花菜种植,从高峰时的十万亩缩减到三四万亩。因势而为的兰陵菜农,也从主打种花菜拓展到卷心菜、毛豆、玉米等多品类间作。

　　“以兰陵为代表,目前在上海从事蔬菜经营的临沂籍人士达20多万人,每年有50万吨以上的临沂蔬菜等农产品源源不断地销往上海市场。”上海蔬菜集团副总裁孙燕敏说,蔬菜大县兰陵自有一套种菜技术,水平位居全国前列。原来菜农们只在兰陵老家种菜供应上海市场,如今他们中的不少人走出家乡,在全国多地流转土地种植蔬菜,将先进技术带了出去,这种生产方式是他们智慧与勤劳的结晶。

　　相比市场对兰陵菜的认可,崇明岛上的兰陵菜农更为兰陵菜的未来思虑。“我今年都61岁了,再过几年也要回老家,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年轻人来接。”上岛二十多年,王红芳已经把这里当成家,她希望这片为她带来过泪水也带来收获的土地不会沉寂。

　　“总归会有出路,比如实现机械化种植,用工少,一个人就能照看几百亩。”这样的想法朱付军也曾有过,特别是面对招募到的零工以老人为主的情况,他能想到的解决途径就是机械化代替人工。朱付军相信,已经扎根崇明岛的兰陵菜、兰陵人,会像长江水一样奔腾不息。

24小时滚动播报最新的财经资讯和视频，更多粉丝福利扫描二维码关注（sinafinance）

新浪财经意见反馈留言板

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